作者: 邢美嘉
*道聲百周年徵文比賽 – 公開組 – 季軍
我仰望著這片黃澄澄的天空,陽光有點剌眼,於是閉上眼,感受微暖的溫度。
這是我每天回家前的習慣。因踏進家門,就不能再有絲毫陽光能透進家中。
是的。我居住在狹窄的「副房」中,沒廚沒厠沒窗,廚厠都是共用的、衞生環境不堪入目。雖則如此我卻沒有抱怨,只要能和媽媽一起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
自從,爸爸因操勞過度而身亡,媽媽就孑然一身,獨力照顧我。
雖然生活足襟見肘,我都生活得很愉快。但媽媽常常感到有愧於我,她不能給我快樂的童年,沒有有趣玩具、沒有豐富的食物、甚至一個舒服的環境都沒有。媽媽的聲音逐漸變成硬咽,眼眶變紅,淚珠就簌簌地掉下來。我手足無措。我唯有擁抱媽媽,望著飽含淚水的她說:「你是取稱職的母親,我很慶幸成為你的兒子。放心吧!我沒有因出身卑微而感到自卑。反而我有一個那麼堅強的媽媽,我很驕傲。你要知道,一個婦人獨自養大一個男生不是易事。媽媽,我真的引你為傲。你要健康地生活,繼續與我生活。我愛你!永遠愛你!我說完,伸出我的小手主動地勾媽媽的手,作為我倆的承諾。我的心有點痛,原來媽媽的手如男人般粗糙,比爸爸更粗糙……
我這年紀又不能出外幫補家計。因此,我學習如何做家務、烹飪等,我從起初的雞手鴨腳,慢慢的熟練起來。
我只希望下班回來的媽媽能在舒服的環境中卸下她整天的煩惱、憂慮、疲憊而已。媽媽總會帶着哽塞的聲線說:「你真乖。」我微笑地說:「媽媽長大了。我會用功讀書,然後買大屋,更會一直關懷你、支持你、陪伴你左右。」媽媽微笑起來,她臉上又掛上了數條皺紋。
喧嘩的聲音打斷我們的對話。一對夫妻在爭吵,還打架揮拳起來,就連老鼠也吱吱地和應。大家都對這聲音已習以為常。窮人嘛,就是經常為錢而傷和氣。加上,鐵路公司、巴士公司都紛紛在加價。即使實施「最低工資」也無法真正改善「我們」生活,百物騰貴。連我們住在的「劏房」尺價更比豪宅高。我們已百上加斤,恐怕現在是百上加萬斤了。
這樣使勤奮的媽媽更加勤奮,朝五晚九。我曾建議我可以走跑回校,只需四十五分鐘。想王換來媽媽生氣,她生氣地說:「不可以!樣小年紀就要睡得多才會快高長大,我已經沒有足夠營養給你,我不想連你的睡眠都被剝削掉,所以你不用擔心交通費,我會負責。」媽媽的確是我的模仿對象,從不抱怨、默默工作、負責任、不依賴別人等都是值得我學習的地方。
雖然媽媽強烈反對,但我都堅持走路回校,因我們起來時間不一樣,就隱瞞她。我於是銖積寸累地把錢儲起來。媽媽除了擔心我健康還擔憂睡眠不足令我成績一落千丈。
幸好,街燈一早就亮。我在泛黃的街燈下背書,孜孜吃吃的。
可惡的寒風肆無忌彈地吹打我的小臉,紅彤彤的。它在打擊我的意志,我還是頑強地走下去。我的苦都不及媽媽現在承擔的苦萬分之一。我咬牙關地堅持。
一個月快要結束時,媽媽看著收費單,顯然有點憂愁。我於是拿出微薄的金錢,把媽媽的手打,放在她手心裏。我隨即便說:「媽媽,我天天會早睡早起。回校途中會念書,你不用為我交通費費神。」話畢,就把我的成績單遞給媽媽。我是全級第一。媽媽立即擁著我哭。那時,我才感受到媽媽身軀竟是如此的單薄。
我一定要給媽媽幸福。其實,我並沒有把全數金額給予媽媽。媽媽生辰快到,我打算買生日蛋給她。她一生窮困,生日蛋糕對於她來說根本是奢侈品。我想給她驚喜以及感謝她照顧我多年的辛勞。
當晚,媽媽很晚才下班。她可能忘卻自己生日。即使記得也情願工作多些,賺更多錢吧。突然,我聽到找鑰匙的聲音。媽媽一進門,我就要求她閉眼,小心翼翼地拱著蛋糕,一步步走近她身旁,她看似有點兒緊張,臉上泛紅。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葫蘆賣什麼藥。直至,我輕輕唱起生日歌,媽媽張開眼,雙手掩著嘴巴,眼淚就潸然淚下,帶有說不出的感。她一邊責罵我浪費金錢一邊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睛。女人就是口不對心,她們明明心裏就是喜歡但嘴巴卻掛上不喜歡口吻。
我趕緊叫媽媽快許願。媽媽十指緊扣,閉上眼,靜靜的。她然後吹熄蛋糕上的蠟燭。她如初生小孩般第一次慶祝自己生日。她好像暫忘了現實生活帶給她的痛苦。她更興奮地說:「我平時在電視上看見人家生日都是這樣許願的,意想不到我也有機會。」她笑得天真很甜很豁然。
我們吃完蛋糕,媽媽再次把燃起蠟燭。我感到莫名其妙。媽媽說希望這些蠟燭能帶領我們走出黑暗及擁有溫暖,隱約帶出媽媽的生日願望。
媽媽的說話令我腦海浮現「溫暖」二字。溫暖?
居住環境雖令我感受不到陽光下的溫暖,但我卻有陽光拍馬都追不上的溫暖 – 家庭溫暖。